國辯開始,眾學子紛紛亮出個人意見,當然也有人完全抓不住重點,只是重新闡述徐珠賢的開場白,並且趁此討好徐珠賢,試圖在這一場國辯中獲取一些名聲。

 

“刑獄要害在於法,法之要害在於人,就如郡主所說,我等皆是國家之中流砥柱,更需清楚刑獄之重要性......”男子說的激昂,全然抓不到重點,連林允兒都看不下去,不知是想要出風頭,還是想丟人現眼。

 

那人被噓聲下場後,一位面容清秀的學子起身發言,“刑獄對象莫過於犯法之人,所謂犯法之人乃是觸及民之利益者,故而需刑獄給予教訓,並且使民為之借鏡,不敢以身試法,達到匡正風俗之效。”分析的頭頭是道,令人眾學子點頭稱道,然而如此拗口的的辯論,卻使得林允兒似懂非懂,猶如鴨子聽雷。

 

“這位兄台好見識,不知尊姓大名。”張家誠禮貌說道,聽到此人的論述,就知道那人十分不簡單。

 

“國達兄見笑,吾乃無名小輩,不足以上檯面。”謙恭說道,道出張家誠字號,可見此人對張家誠的了解。

 

“在此國辯上,兄台字字珠璣,非吾等所及,以兄台之學識廣博,他朝科舉必定能夠榜上提名,那又豈可說是無名小輩。”張家誠不動聲色將那學子的話原話奉還,而他的目的就是想讓張家城對他所有稱讚,在眾學子面前報出名號才會使人印象深刻。

 

江湖人說話是快人快語、直來直往,讀書人說話則是迂迴矯情,這使林允兒感到鄙夷,明明想要出名,卻繞著彎要互相吹捧。

 

“不敢,吾乃浙江丁墨訣。”名號一出,眾學子皆有耳聞其名,丁墨訣與張家誠同是舉人,在才子輩出的江南裡,他算是傑出的一員,如今出現在此國辯,其用心不言而喻。

 

“原來是墨訣兄,失敬了。”再次拱手作揖說道,“兄台之言,如醍醐灌頂,然而小弟卻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墨訣兄。”先禮後兵,張家誠可不會讓他出盡鋒頭。

 

“但說無妨。”丁墨訣面帶微笑說道,他也猜到張家誠絕不可能默不吭聲。

 

“當今世道,盜匪橫行,可見現今刑獄之借鏡已對民無任何警惕作用,墨訣兄有何看法?”張家誠犀利問道,笑容可掬,卻暗藏白刃,林允兒總算認知到,何謂真正的虛偽。

 

“我朝之民,皆為良善,需用聖人之言並行教化,方可解決。”丁墨訣深思過後,提出他的見解。

 

“墨訣兄言之有理,然而卻不實際,教化於民,曠時費日,然而同時民卻要受身家性命的恐懼。”張家誠先褒後貶,使得丁墨訣有些臉面無光,更深層的暗喻指他乃是迂儒,不懂人情世故。

 

“所謂亂世需用重典,將刑責加重,使民懼之,觸法之人自然會少。”見到對方無從回應,張家誠更是趁勝追擊,提出他的意見,卻讓引起一片譁然。

 

“國達兄此言差矣,重典乃是下下策,使民懼之,乃是暴君所為。”丁墨訣不引為然說道,語調充滿對張家誠的不屑。

 

“非也,使民懼之乃是第一步,在此期間民之財產生命都受到保障,民心皆能感受,然後再行教化之策,民則心悅誠服,自然不會觸法,也無須重典,如此雙管齊下,既可救急,又能實行聖人之理想。”張家誠說的頭頭是道、鏗鏘有力,令人無法反駁,而他的論調,的確是最佳方式,話語剛落,就令眾學子拍案叫絕,為之鼓掌表示敬意。

 

“不知林兄可有其他見解。”打鐵趁熱,見眾人都以折服,連最大勁敵都對他俯首稱臣,張家誠自然不會放過羞辱林允兒的機會。

 

“我只是一介武夫,不便發言。”林允兒窘迫說道,那些文謅謅的之乎者也,令她頭昏。

 

“林兄過謙了,能成為王府貴客,必有過人的見解。”張家誠窮追不捨,還刻意點明林允兒的身分,目的就是要眾學子注目她,而徐珠賢欲想替她解套,卻被林允兒一個眼色制止,她似乎憋了不少話,不吐不快。

 

“老實說,我聽不懂,而你們所說的受刑獄的是犯法之人,為何只有點出人民這部分,我實在不解,難道官吏就不會犯法嗎?”林允兒說得直白,然而眾學子皆嗤之以笑。

 

“林兄,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會使民眾惶惶終日不得安穩,這比起官吏犯法來的嚴重,況且官吏犯法,無非是貪汙舞弊,對於民眾生命安全沒有實質上的威脅。”張家誠刻意用白話配合林允兒,言語中帶著對林允兒無知的鄙視。

 

“真可笑,如果能做好人,誰願意當壞人,若是官吏治理有方,使民眾能夠安居樂業,又何必犯險為賊,受到被眾人唾棄、被官府追緝,在刀口上過日子。”林允兒話語一出,讓眾學子豁然開朗,最根本的要點,他們都忽略掉,只針對最表面的現象去做辯論。

 

“更何況,民眾犯法,乃源於環境與無知,官吏犯法,皆是飽讀聖賢書的人,既然知法,卻故意犯法,這更令人生氣,收受賄賂的官吏,在執法上就會縱放,犯罪者自然肆無忌憚,進而造成民眾恐慌,若要追本溯源,是官吏先犯法之因,才造成民眾犯法之果。”林允兒由衷道出,在狂風寨她就有所感,現在只是一吐對這世道的不滿之處。

 

眾學子啞口無言,林允兒所言都在情在理,句句都打在要害,雖說她在某些話語十分粗俗,卻點出人民的心聲,原本認為讀書就是高人一等的學子們都自慚形穢,讀聖賢書,卻不行聖人之道,的確可惡至極。

 

“國辯到此為止,相信各位在此辯論之中有所收穫,正如我所說的,各位都是朝廷未來的棟樑,所以更需要小心謹慎。”徐珠賢及時跳出主持,她暗暗稱許林允兒,沒想到不鳴則已,一鳴驚人,點出所有人的盲點所在。

 

“勿以惡小而為之,勿以善小而不為,這句話相信你們都讀過,然而此話意涵卻如同允兒所說,為官者以為之小惡,結果乃是民之大惡,為官大惡,乃民之禍害,反之,為官小善,乃是民之大善,為官大善,乃民之福也,雖不奢求為官大善,但求無惡即可,請各位銘記。”繼續補充道,徐珠賢把這次國辯做個總結。

 

“受教了。”眾學子拱手鞠躬,林允兒與徐珠賢的話語使他們如夢初醒,對於往後做官基本道理有所認知。

 

此次國辯,林允兒成為眾學子裡的大紅人,對她深感佩服,也使得原本要羞辱林允兒的張家誠更是恨得牙癢癢,非旦沒有受到徐珠賢的青睞,還被林允兒辯到無法回應,這對他可是奇恥大辱,有朝一日,他肯定逮住林允兒的小辮子,給林允兒顏色瞧瞧。

 

回到鎮東王王府,連徐子民都對林允兒的表現略有耳聞,在國辯上能夠使那些死腦筋的讀書人都由衷欽佩,可見她的本事之大,允文允武,如此優秀的人,與徐珠賢極為相配,徐子民正打著如意算盤,要怎樣使林允兒成為她的妹婿。

 

國辯結束,林允兒又把心思放在採花賊追緝上,她實在想不出採花賊是怎樣鎖定那些被害者,而那些被害者又是安置在何處,令人匪夷所思的是,採花賊明目張膽的行徑,居然無目擊者。

 

“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。”徐珠賢給出八字箴言,林允兒依然搞不懂她的所指為何,疑惑看著她。

 

“允兒恢復女兒身即可。”不懷好意望著林允兒,可讓林允兒頭皮發麻,她已經猜到徐珠賢的用意。

 

“然而歹徒卻不一定會瞄準我。”林允兒試圖否決掉這項建議,她可不像那些女子婀娜多姿,光是走路就會漏餡。

 

“不必推託,要既會武功,卻又不能讓歹人認出實際身分,而此人又必須有一定的姿色,此等任務,非妳莫屬。”徐珠賢不容許林允兒有拒絕的理由,“至於身為女子儀態,學習即可,允兒妳很聰明,思緒靈活,想必很快就能學會。”徐珠賢滔滔不絕說道,林允兒才發覺那種少語安靜的徐珠賢只是一種表象,而且還懂得開她玩笑,未脫稚氣,可見她是個開朗明亮的女子,只是礙於郡主尊貴身分,太多束縛,使她無法隨心所欲。

 

當徐子民詢問林允兒對徐珠賢的感覺時,她第一直覺就是想要使徐珠賢快樂,至此,這樣的念頭依然強烈。

 

“好吧。”拗不過徐珠賢,林允兒只好答應。

 

“我很期待允兒的女裝。”徐珠賢興奮抓著林允兒手腕說道,那雙眼眸閃閃發亮,也感染到林允兒,嘴角不自覺往上。

 

“言歸正傳,其實我發現受害者另一個共同特點。”與林允兒同去問話,並不是一無所獲,經過一夜的沉澱後,徐珠賢想通關節。

 

“她們家都位於弘光寺的北面另一條下山路線,剛好會經過山腳旁的月老廟。”徐珠賢解釋道,然而林允兒依然一頭霧水,滿臉疑惑。

 

“一般而言,通往弘光寺都是南面的大道,那條路旁都有許多攤販,所以上香的姑娘會順道逛逛,而北面有一條小徑,道路崎嶇,不好行走,所以極少人會走,而那些失蹤的姑娘的家皆是位在弘光寺北面,我判斷去弘光寺時,走正常的大道,然後拜過佛祖之後,為了節省時間,她們改選擇北面小徑,又可順道拜月老求姻緣。”徐珠賢分析說道,身為當地人,對於蘇州的地形極為了解,而林允兒只要調查仔細,假以多日,她也能夠想通此點。

 

“原來如此。”林允兒托著下巴思考著。

 

如此一來,許多環節都串連起來,歹徒有恃無恐的原因,而這也難怪徐珠賢要讓她恢復女兒身,只要確定這一點關鍵後,她只要刻意往北面小徑,歹徒就會自動上勾,而不是漫無目的溜達,讓歹徒看上這樣宛如大海撈針賭博性的策略。

 

arrow
arrow
    文章標籤
    又中標
    全站熱搜

    小J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6) 人氣()